“你无意引我入胜。”

虞书欣走进来时，王鹤棣正戴着耳机听歌，即将步入高三的他显然对成绩单上倒数的名次并不着急，桌上整整齐齐地放着各种CD，书却乱七八糟地放在一边，看上去根本没有学习的样子。

“小虞啊，你多担待，这孩子就是不爱学习，其实他脑子挺聪明的，你耐心一点，拜托了。”

“好的，阿姨我知道了。”虞书欣笑意盈盈地应下王鹤棣妈妈的话，“那让我先摸个底吧。”

虞书欣看了看房间里也没有什么可以坐的地方，就干脆直接站在桌前去翻王鹤棣的课本。

课本很新，练习册也没有写过几个字，没有教过多少学生的虞书欣看了之后觉得自己可能惹了个麻烦。

但已经应了下来，只能硬着头皮对着王鹤棣妈妈说情况可能不太好，要做好心理准备，提高的效果和幅度可能短时间都不明显。

“我明天再来吧。”

自始至终，王鹤棣都没有看她一眼。

第二天来的时候，家里似乎没人，虞书欣敲了几次门才听到踢踏着鞋来开门的脚步声。

开门的是还没睡醒的王鹤棣，昨天晚上玩到凌晨三点，现在是早上八点，王鹤棣根本没睡醒，开门都是本能的动作，甚至眼睛都没怎么睁开。

第二次见面也就这样，只算打了个照面。

结果就是第一节课推到明天，但是王鹤棣妈妈承诺照常给钱，虞书欣觉得良心不安，就手写了一些基本内容放在客厅里，让王鹤棣自己看。

再过一天，虞书欣进门的时候无意间看到那几张纸揪成一团在门口的垃圾桶里。

她当然知道这种小孩当然是故意让她看见，她生气就是正中下怀，于是她依然拿捏着一副大方得体的笑，云淡风轻地走进王鹤棣的房间。

虞书欣看得出来王鹤棣十分抗拒，但又碍于父母之命难以违抗，人坐在凳子上，心却早就飞走了。

课上了快一个月，虞书欣和王鹤棣仍然算是零交流，每一次问他听懂没有，他都不耐烦地点点头，课后习题还是错了一遍又一遍，每次都能错出新花样，虞书欣觉得有趣，想找个机会验证一下自己的想法，一直没有找到，直到那天篮球赛。

那天篮球赛大概突然改了时间，所以导致王鹤棣去不了，虞书欣一进门就听见王鹤棣重重地把门关上的声音，自然知道现在进去基本就是撞枪口上了。

在询问了原因之后，她随意地拿出一张试卷，放到王鹤棣面前。

“给你一个机会，一个小时之内写完，我帮你说情。”

王鹤棣抬头看了一眼虞书欣，抓起卷子开始写了起来。

大概四十分钟，王鹤棣基本完成，看了一眼在边上玩手机的虞书欣，头一次觉得自己好像被人摆了一道。

看了卷子之后的虞书欣笑了笑，转身去和王鹤棣妈妈不知道说了什么，总之王鹤棣被允许去任何想去的地方。

那一场篮球比赛王鹤棣怎么读，王鹤棣去了却没有上场。

明明并不喜欢她，自己和她也算不上熟，就是普通的师生关系，甚至连表面关系都懒得维持。

她为什么要帮自己？

虞书欣圈出这个生词“”说它的意思是帮助，王鹤棣没头没尾地问她，为什么要帮我？

虞书欣放下笔，与王鹤棣对视，一字一句地说：

“那你可以先回答我，为什么要装不学习呢？”

王鹤棣写得那份英语卷子，和高考难度是差不多的，虞书欣回家看了一下，几乎是满分拿下，所以，其实他什么都会。

王鹤棣一时语塞，明明虞书欣才来一个月，却轻而易举地发现了自己最深的秘密。

那天虞书欣没有再接下去讲课，王鹤棣问她这样是不是能获得更多关注，她点点头，于是就看到他笑着说，这就是我的目的。

一个人的生活太难熬了，王鹤棣从小不被允许有任何不符合父母期待的事情在他身上发生，母亲让他学钢琴他就要学钢琴，哪怕他喜欢的是架子鼓，大人不讲理起来也是永远不讲理。

“那你怎么变成现在这样的？”

高中上私立学校，本来就没时间的他们更没时间去接我，于是就上了住宿。

“本来我的成绩还算不错，后来看到舍友天天打游戏，我也打，所以成绩一直往下掉，直到去年冬天我们大吵了一架，她就没再管我成绩这件事，但其实我只是想气她而已。”

“嗯。”

意料之中的答案。

意料之中的冷漠。

王鹤棣有点后悔把自己的一切和盘托出，看到虞书欣没有表情的脸，他甚至觉得会不会虞书欣觉得他在编瞎话。

“我没有说一句假话。”

“我知道。”

虞书欣抿了抿嘴，在草稿纸上写下一串字符。

“这是我的号码，如果你想要人陪或者有什么烦恼无处发泄，都可以来找我。”虞书欣声音很低沉，然后平时说话的声音不太一样。

“那你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吗？”王鹤棣反问她，“为什么要帮我？”

虞书欣听完就笑了，拿出他的错题集翻开，让他自己看看为什么。

“明明公式和方法都知道，为什么答案永远不对？说明他是在装傻。”

王鹤棣挠挠脑袋，自以为天衣无缝地骗过所有人，却好像是在玩一些拙劣游戏，仿佛掩耳盗铃，骗过的只有自己。

之后虞书欣再去，教得课程就上了难度，王鹤棣如果不专心听就觉得听不懂的那种。

那个闷热的雨夜，虞书欣接到了王鹤棣的电话，说他妈妈要去出差一个月，家里只剩他一个人，问她现在能不能过来。

她觉得王鹤棣是一个人害怕，于是就应了下来，拿了包就出了门。

到了之后两个人干坐着都觉得尴尬，虞书欣从包里拿出本子，说我还是给你讲点课吧。

王鹤棣摇摇头，问她能不能说点别的。

“可是别的我也不会啊。”

之后又是长久的沉默，两个人坐在沙发上相顾无言，最后还是王鹤棣说了一句，谢谢你来陪我。

其实没什么可谢的，只是从那一晚开始，他们之间好像变得有点微妙。

王鹤棣开始喊她老师，虞老师，欣欣老师，开始不断地问她题目，让她多陪陪自己，甚至旁敲侧击地问她的生日。

虞书欣一直缄口不言，最后松口说等你考试考到135分以上就告诉你。

英语考及格很容易，但高分是很难考的，加上步入高三，卷子难度又上了好几个台阶。

但这样好像都没有对王鹤棣造成威胁，他自信满满地答应了，并在下一次月考中拿了一张136分的试卷回来。

“欣欣老师，是不是应该兑现承诺啊？”

虞书欣点点头，跟他说是十二月十八号。

国庆假期的时候，虞书欣说自己要回家，把课都安排在最后两天上，王鹤棣说好，反正他一直有空。

六号晚上，虞书欣来的时候发现王鹤棣家里漆黑一片，她疑心是没有人，但还是下意识地敲了敲门。

没有人应答。

外面下着雨，虞书欣撑着伞打电话给王鹤棣。

在很长一段的忙音之后，王鹤棣的电话终于接通了。

“你在哪里，”虞书欣见对面没有应答，“是我，我是虞书欣。”

“我知道。”

“你在哪里，等我，我来找你。”

“在公园。”

就在王鹤棣一个人淋雨淋了快一个小时之后，一把伞稳稳当当地落在他头上。

虞书欣没有问他为什么，只静静地站着陪他，雨下大了，顺着伞一滴滴滚下来，淋湿了虞书欣的后背。

又是半个小时过去，虞书欣问王鹤棣愿意跟她走吗。

王鹤棣点点头，虞书欣牵起他的手说跟我来。

回到王鹤棣家，虞书欣让王鹤棣去洗个澡，自己去厨房煮姜茶。

王鹤棣洗好之后拿了一套衣服过来。

“你也洗个澡吧，这套是新的衣服，没人穿过，你穿着湿衣服也会感冒的。”

“好，我煮好姜茶就去。”

洗完澡后，黏腻的感觉被干爽代替，虞书欣走出来之后看到王鹤棣一个人呆呆地坐在桌前，面前的姜茶一口没动。

“喝点姜茶吧，别感冒了。”

“好。”本来想说自己不喜欢生姜的王鹤棣看到虞书欣那一双眼睛，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那我们接下来是继续上课还是今晚休息？”

“嗯，继续上课吧。”

虞书欣拿出纸和笔，钢笔好像有点泡坏了，笔头也不怎么下水王鹤棣怎么读，她笑着打趣说自己出师未捷身先死。

窗外的雨脚如麻，王鹤棣看着虞书欣问她能不能教点别的。

“可是别的我也不会啊。”

还是这样一句，王鹤棣凑近她说，能不能，教我接吻。

青春期的小男生总是躁动不安的，虞书欣知道。只是王鹤棣贴上来的那一刻，她下意识地没有抗拒。

他的眼睛湿漉漉的，像曾经家里养的小狗，只是吻得确实毫无章法可言，单纯地贴上而已。虞书欣也不知道自己那一刻是因为什么，扣住王鹤棣的脖子一点点的把这个吻化为自己的主动。

“我没有可以再教你的东西了，”虞书欣拎起包，“衣服我会干洗好寄过来，谢谢你。”

在虞书欣走到门口时，听到王鹤棣说了一句话。

他说，你也要离开我是吗？

在王鹤棣眼里，虞书欣是白莲，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但他想把这唯一一个关心他的人留在身边，只是好像用错了方式。

虞书欣没有回头，但在门落下之前还是说了一句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呢，好像都对不起，又好像没什么对不起的。

王鹤棣看着空落落的天花板，第无数次有了不想活下去的念头。

高三生补课是常事，但虞书欣走之后再找的补课老师总是待不过三天就要走了，王鹤棣的成绩仍然是吊车尾，渐渐地也放弃找老师的想法。

等到十二月十八号那天，王鹤棣还是给虞书欣发了生日快乐，只是他准备的生日礼物似乎送不出去了。

虞书欣没有当天回他，直到两天后回了一句同乐。

原来她都知道。

过完年后时间就过得飞快，一转眼从冬天再到夏天，高考之后的夏天，王鹤棣闻到了自由的味道。填报志愿的时候，他在翻找资料的时候发现虞书欣的简历。

学历那一栏是xx大学在读。

其实这所大学也在王鹤棣的考虑范围内，只是邻市离家太近，他本想着可以走得越远越好。

填志愿的时候，王鹤棣还是把这所大学放在了第一志愿。

他确实被录取了，而且还是英语专业。

他无数次的幻想过虞书欣在新生里看到他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只是他没想到的是自己先看到她和另一个男生同行。

那个男生会来接虞书欣下课，会和她一起抱着书去食堂吃饭，会和她一起泡图书馆，她的身边好像已经没有位置了。

迎新会上，王鹤棣还是一眼就看到了虞书欣，她作为学生会副主席上台发言，而那个常常在她身边的男生，是学生会的主席。

他听到无数个人说他们俩简直的是天生一对，可他只能在心里否认。

王鹤棣没有加入学生会，他讨厌一板一眼的工作，选择加入了篮球社。

虞书欣重新听到王鹤棣的名字是从舍友嘴里。

“欣欣，你听说没有，我们英专来了一个超帅的小学弟，而且篮球打得超好！”

英专男生少之又少，长得帅的更是寥寥无几，所以没几天就在整个专业传开了。

虞书欣是被舍友拖着去篮球场看比赛的，但也只要一眼她也能认出那个正在扣篮的，就是王鹤棣。

无数闻声而来的女生见到本人之后觉得传言不假，王鹤棣打篮球时荷尔蒙爆棚，而他对此不甚在意，只是中场休息的时候看到人群中的虞书欣。

在他眼里，虞书欣总是亮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