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理解，有种境遇称作“身不由已”。这四个字，可以解释一切的望而兴叹和背信弃义。但我最佩服的是，不管周围有多少人用凡俗的眼光弄成一堵院墙，依然乐意尝试往外跳的人。

丈夫，就是这样的人。当我十八九岁还在青涩地尝试着初恋的禁果，那时的儿子早已和母亲谈了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义无反顾地选择了一份可能永远上不了户籍簿的事实婚姻。

（一）

我曾偷偷看过父母年少时的电脑，上面记载着太多关于对妈妈的牵挂，关于少女思春的心事。依照父亲的说法，我从小的数学造诣好完全是遗传于她，也许只有这本在封面上贴着周润发周边的电脑才能成为说服我的惟一证据。

想想也真是有趣呀。母亲刚满十九岁已从中学结业，扛起支撑家庭生计的大旗时，父亲才刚出生。而父亲开始学会捡塑胶薄膜从小小贩哪里换糖时，丈夫早已奉媒妁之言娶上以为比自己还要大上四五岁的老女孩了。听说父亲当时是村官，母亲也是妇女联合会书记，对方能大四五岁还嫁出去自然是个好人家。她们的婚宴吹吹打打，满村庄的放爆竹。所有人都要过来讨份喜酒喝。当初幼无知的儿子成为母亲婚姻的见证者时，母亲有没有想到过，那种躲在角落偷偷欣赏新郎子的铁观音的小女孩，将和他发生一生的纠缠呢？

丈夫中学结业时，虽然是考上了小学的。通知书送到家里的时侯，爷爷一意孤行地扔掉了它，并偷偷得向远征在外的外公隐藏了这件事，在邻村给妈妈找了个纺织的工作。妈妈自身也对是否要继续去念书也不是很在乎，她曾多少次为了逃避念书和弟弟躲在火堆里一躲就是一整天。觉悟好一点也就不躲土堆了，跑太奶奶的衣柜里吃上好几个时辰的芋头干。

可那种厂子没三年就倒闭了，妈妈不得不托人到另外一家厂房做纺织，也就是在这座厂房里，妻子一眼就相中了这个丰腴胸大总是低着头的小女孩。偷摸着趁他人不注意丢掉了外公给儿子买的单车，之后当着父亲的面痛骂是那个不长眼的老贼干的，记得父亲泪水烁烁楚楚可怜得熔化了那“老贼”的心。那是母亲第一次送妻子回去，在村里仅有一辆烧柴油的蓬蓬车里母亲满面春光地随着颠簸的面包车摇晃着自己的身子，骄傲地像在说一种宣言，“我家有三十多根金条，你就跟了我吧。”

我就能想像得出父亲当时慌张得不知所措的模样，一边用握得松松的锤头捶母亲坚实的脖子，一边痛骂这个早已四十岁的女人，自己的车都丢了，你个老不死的还有心情开这些玩笑。

但随即在母亲每晚晚上都去敲父亲卧室房门的强烈攻势下，父亲的心还是在害怕与惶恐中被俘虏了。她开始偷偷地和妻子约会，经常趁他人不注意的时侯偷偷溜进他办公室。父亲的爱厚实、灼热、炽烈，从文字到身体让儿子意乱神迷，他每天都会想办法从他人那儿淘来一些稀奇好看的玩意儿给儿子送去。才刚十八的妻子，却还能穿金戴银抹最红的唇膏挺着大胸膛在厂房里摇曳舞姿，惹得一些男工人眼红心动得向她吹哨子和其他男人格外眼馋，闲言碎语也就跟随来了。

她才不会去顾他人说哪些，听不懂也不愿听，这些空穴来风的流言蜚语只要她们没有亲眼见到就统统都可以喂了狗。父亲每三天都在期盼，期盼女儿迟早有三天会离开那种守在家中的女性，也给她一个轰轰烈烈的婚宴。她晓得，她比她年青，比她漂亮，比她无骨，更重要的是他作出过承诺。父母看着头上属于他的一切，黄澄澄地相信了母亲赠予她的幻想。

而外公奶奶那儿，她也将保密工作做得极好，几乎密不漏风。她想像过太多次她们晓得这件事情过后的反映。要打要骂她都不怕，怕的是她们会早早给她找个人家将她给嫁了出去。

第一个发觉的，是父亲。

儿子生日这天，母亲带她去城里惟一的照像馆拍了法式婚纱照。这是父亲的第一次，也是母亲的第一次。二六年前，哪还晓得西方的这些洋鬼子在离婚的时侯竟女穿白男穿黑呢？女儿穿上拍照馆里惟一的那件婚纱，规格是小了点，然而却能变得体型愈发地苗条，皮肤在简单的修饰以后晶莹透亮得能掐出水，就连摄影师都忍不住向父亲偷瞄几眼，还渍渍地向母亲称赞，“走那儿讨来得如此漂亮的老婆，我也讨一个去。尤其是这女孩脖子上的这颗痔哦，和咱毛主席长在一样的地方。一看哪，就是不受罪的命。”

那个女人不喜欢他人取笑自己的男人，好胜的女儿愈发享受他人艳羡他的眼神。妈妈是他一个人的，谁也抢不走。他爱这个含情脉脉，耳朵里总能汪着对他的崇拜之情的男人。她曾不止一次说过，他是她的英雄，而大英雄又何尝不想抱得美人归啊，可家里的妻子早已跟了他二六年，在人老珠黄的时侯弃了她就是不仁；更即便她含辛茹苦地带大了自己的一双性感儿女，抛了她们又是不义。他沮丧，他遭受熬煎，可强烈的贪婪又急于去吞噬这份痴缠，他占有，他蒙骗。

这才是父亲乐意仍然写情书的诱因吧，无论在半夜里有多么四年，多少只跳蚤在心里爬个不停，她都不能给他打电话。他谢谢她的懂事，她的隐忍。那时的女儿也并不晓得，母亲之所以要带她来拍婚纱照，只是想再度给他纺纱一个美好的幻影，满足她这辈子想要穿次喜服的心。

儿子这天心中满足得和吃了蜜一样，乐滋滋地挽着母亲从照像馆下来却迎头碰见了因欠人债和他人发生争执争吵的姐姐。父亲一下子红了眼，她担心他的英雄看到自己的无赖姐姐而对她形成偏见，也担心弟弟撞碎了她隐藏了那么久的心事。但是心怀鬼胎的父亲还是一眼戳破了她们的关系。父亲像捉住了救命稻草般飞向了父亲，热情流溢地和围堵他的那群人介绍，一下子趾高气扬了上去，“这是我弟弟，美吧。这个，是我表哥！人家，大厂长，就我欠大家的这些钱，对于人家都是非非思。”

他趁势又推了一下妈妈的手指，“对吧，弟弟？”

这是母亲少有几次的在人前丢人，气得脸都绿了，他其实晓得这个鼻子凹在眼槽里的脸形男生想要的是哪些，立刻把头上剩下的所有钱都掏给了他。父亲也不客气当场就点下了数量，足足三千在当时还真不是个小数，够他起码能偿还目前所有的帐目，他拍了拍这个好哥哥的肩假惺惺地摆出一副父母的姿态，“行啊，琴，如今有了如此的好归宿都不和哥讲了。我这都好几天不着家，把那些钱低了债想带点补药给咱爸爸，你看咱爸复员回去以后每天都要去集市卖布也挺辛苦的……”

丈夫低下了头，紧皱着眼眉不想看他，“我没钱。”舅舅才不会拿去给家里人买些哪些营养品，刚到手马上能够被他挥霍掉。

父亲也是个聪明人，不至于得了实惠还邀功，还不想扔掉靠这个宝贝弟弟白捡的三千，心满意足地走了，“放心，我不会告诉咱妈的。”

父亲恨不得找一个地缝渗进去，然而母亲早就耳闻父亲的家庭状况。这个父亲串通有夫之妇赌场行骗的声誉早就传开了整个村庄。他晓得这三天迟早得来，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对于他来讲，这些金钱上的债权与情感上的债权比上去，简直小巫见大巫了。

半夜妈妈趴在母亲起伏的胸膛上，怨恨又无辜地凝视着他，“对不起。”

“没关系。”

“可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啊。”她担心，担心这样的恐吓就会有一次，再一次。

“再等等吧，等娟儿学院结业了，不能影响她学习啊。”

丈夫把头把头埋进了毯子里，这样的日子，哪些时侯是个头呢。

（二）

儿子受孕了，妈妈不晓得是喜是愁。

他以前有多少次都暗暗希望他深爱的这个男人才能给他生个儿子，但是生完小孩然后呢，儿子的户籍，该不该给这个儿子认祖归宗，如何和自己家里守活寡的老男人讲，这都是问题呀。

最终，他还是自卑了。下定决心很长一段时间不主动联系父母，连厂房都干脆不去了。如此多年，他都没有回过几次家，只有逢年过年就会拜会一下父母给自己的儿女带去一些礼物。他与儿子们之间的关系都生疏，女儿们见了他都怕他。这天他早早地回了家，给家人烧了一椅子的大鱼大肉，可娟儿从中学回去以后看见满椅子好吃的却不为所动，一个人丢下书包走入了自己的卧室。“爸，回去啦。大家和女儿先吃吧，我先备考了。”

母亲用近乎取悦的语调，慈祥地看着自己的儿子，“不吃饱如何有力气学习哟。这几天得空，回去给大家做做好吃的。”可是对方头抬也不抬，冷飕飕地将门关上，“马上就要高考了。”

母亲吃了个定心丸，但他依然对这一段时间是能否整修母女关系饱含了憧憬。但是虽然如此多年没有和自己的妻子同床共枕过了，那种下午他深刻地觉得到了哪些称作同床异梦。村里人的闲言碎语早已殃及到了他的家庭。每晚下午他就会和喋喋不休的她大吵一架，虽然他每天都呆在家里，和儿女的关系却越来越僵冷，尤其是娟儿，每天都是中学最后一个才回去的。他无奈，甚至追忆起那种无忧无虑的似水的温柔乡。

而另一边父亲的腹部却越来越大，体型也圆润了一圈。原本爷爷整天为了操劳父亲的事情也没有发觉哪些。父亲一个人就在想念的熬煎中渡过，她未曾想过他会抛弃她，每晚连在厂子里都见不到他大约是由于他出了趟远差进货。可没道理事先不和她讲的呀，会不会是出哪些事了，妈妈每晚都在惶恐和恐惧中渡过。

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爷爷大约是从他人那儿听得了哪些，这天回去幽幽地看着妻子，“小琴，你几个月没例假儿了？”

儿子惊得牙签掉到了地上，嘴巴吐不出一个字。

“谁的？”

儿子摇摇头，她早已做好砍死都不说的打算了，可没想到爷爷却忽然流下了两行泪水，“作孽呀爷爷那东西又大又黑的故事，造孽呀，我祖辈子是做了哪些操蛋事儿这辈子才生出了大家这一对不成器的东西呀……你以为你不说，我就不晓得了吗？”

丈夫也跟随奶奶一起流下了泪水爷爷那东西又大又黑的故事，她跪着求自己的儿子，“妈，求你，不要……”

“作孽呀，真的是造孽呀……”

小两口儿抱着哭了一个下午，第二天奶奶说哪些也不让女儿去下班了，把她锁在家里勒令她好好儿养着身子，自己却在母亲的厂房这边一坐就是一整天，可连续坐了半个月却没有坐来妈妈，迎来的却是全村人在她背后的指赐教点。可爷爷仍然坐在厂房旁边纹丝不动，早就被戳破脊梁骨了，还怕这？

眼看着早已过了堕胎的最佳时间，再拖的话就连流产也做不了了。爷爷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只能做下决定，无论父亲如何下跪相求如何挣扎，她还是将女儿拽去了诊所。

我无法想像丧失自己第一个小孩的父亲心中的苦闷，看着自己刚成形的儿子就如此没了。她曾多次和我提到过，那是个女孩儿，脸蛋方方正正的，像极了妈妈。而且我只晓得一点，那段对于父亲极为艰辛地时期，母亲不在。

丈夫流产这个事情，母亲是一个礼拜过后才晓得的。当时的他早已做好了让妈妈生出来的打算。爷爷闹到了母亲家，拖出了母亲，母亲记得妻子当时等着看笑话的神情和挖苦的目光。很长一段时间内，母亲深陷了极其得的愧疚，父亲出于心痛，居然宽恕了他。她摸了摸儿子两侧稍白的头发，却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水，“孩子，就会有的……”

而奶奶那儿，直至丈夫花钱将她的整个房间翻了新，顺便搭了两个仓库以后，才得以消弭。母亲由于躲避财产调查后来把儿子带往无锡住了一阵子，在母亲为了厂子未来揪心的这些天父亲总算就能天天无所顾虑地和他在一起，她是多么乐于听他人称呼她为“嫂子”“夫人”。

可接出来的几胎，却都因为第一次的流产，全部自然堕胎了。

（三）

四五次的堕胎给儿子带来了巨大的剌激。她每日以泪洁面，情绪日渐显得嘈杂上去，增多了与母亲的争执。有一次，继母实在是忍受不了，给了女儿一记耳光。那记耳光，伤碎了丈夫的心，趁夜里偷偷地离开了丈夫。

这半年里，父亲去投靠了在广州找了一个有钱女孩的父亲。那女孩第一次见父亲时就直夸父亲漂亮，一心想要撮合父母和她弟弟。她的弟弟比儿子还要稍为年长一些，却由于坐过牢身上有个刀疤至今未娶。他对自己的女生介绍的这段姻缘一见倾心，在往前的日子里对父亲出其地好。

父亲托人在北京给女儿找了一份悠闲的差事，自己却整天花着他人的钱花天酒地寻欢作乐。父亲的活计说来也不辛苦，只需在码头的奶茶馆和船员们喝喝奶茶谈谈天。三天到晚不仅跑公厕的次数勤了些，其余真没哪些好埋怨的。但这份工作惹得那种刀疤脸不是很高兴，他不希望自己看上的男人整日和别的女人谈风月对自己却是爱答不理，三番四次地劝父亲换工作，父亲偏不遂了他的意。刀疤脸只好终日守着那奶茶馆，如果看到了那个不识相的女人找我妈妈搭讪他就上前把奶茶泼人一身，一来二去谁都不敢再找妈妈闲聊了。最后老总实在是没有办法恳求刀疤脸照料一下他的生意强行解雇了妈妈。

不管妈妈有多么不甘愿，在孤立无援的大青岛也没有人乐意替她说一句话。父亲这个窝囊废还要靠着女性过日子自然不会多嘴。那女孩其实友善，却也整天盼着奶奶就能尽快嫁给她的光棍爷爷。

自从丈夫没了工作，刀疤脸就整天带着儿子在大道小巷里招摇过市，恨不得全广州的人都晓得他得了一个又漂亮又摩登的女同事。每晚替父亲买这买那，却一直得不到父母一个笑脸。

时间久了，妈妈越发想念和妻子在一起的日子，父亲也逐渐受不了那种北京女孩的逼婚，但她们那种时侯早已处于四面楚歌的状态，无奈地偷偷联系了外公和妻子，让她们想办法把自己给救起出去。

刀疤脸可能也察觉到父亲有要逃的倾向，对父亲越来越好，看管得也越来越严了，要想逃离去绝对不是一件简单的事，父子两人又都搬去那种女孩家，稍有不慎都会被发觉。最终父亲决定哪些行李都许不带走免得打草惊蛇，不管父亲有多么不舍。

外公和母亲来接父亲的那种夜晚，刀疤脸还是发觉了，他立刻让自己所有的同学都跑去码头堵人，然而百密终有一疏，父亲还是和父亲母亲她们坐亲人的船逃跑了。

那种刀疤脸仍然不依不饶，三番四次地向老家打电话要人，还声称说不放人就过去杀了她们全家。妈妈当时就急了，朝着电话里直叫嚣，“你来呀！你来呀！谁砍谁还不一定呢！”

听说当时妻子红了双眼，真有把电话里的对方生吞活剥的意思。

父亲这些天倒是收敛了好多，提心吊胆地生怕那一大伙子真的追过来。倒是父亲，却由于父母在身边，安心了许多。

丈夫和儿子的关系又和好如初，不久后便有了我，妈妈当心翼翼地怀孕一月，期间爷爷也曾要拉父亲偷偷去流产，却被母亲冒雨搭着他那辆蓬蓬车吧父亲给救了回去。可笑的爷爷，竟差点成了抵挡我见见这个世界的罪魁帮凶。

我出生的这天，大约是由于父母又不晓得跑哪里去了迟迟不肯下来。妈妈的床罩上血流成河，就连一旁的衣服里也盛满了血。所有的同事同学都为父亲捏了把汗，有个小护士在现场就哇哇的哭，“小王下边都烂了，我之后都不要生小孩了，太可怕了……”

丈夫虚弱地微举起身，“快给他打电话，儿子不肯下来。”

妈妈那儿听着也很忐忑，一把推开撕扯着着他不肯他走的妻子，手心里捏着把汗地往诊所赶。仍然等父母到，大概是下午起点的时侯，我呱呱坠落了。

当时父亲是有些沮丧我是个男孩儿的，当时那家小诊所的教授生怕告诉她们我不是个女孩儿她们就不准备要我了，活生生地撒了个谎。

后来，这个大夫由于滥用麻醉药被抓去诊所判了刑，母亲也在南京给儿子买了栋小房屋，我最终还是上了爷爷的户籍，可父亲的户籍，仍然到现今都是形单影只的。

她应当早就猜到了，名分，这辈子母亲是给不了她的吧。

等娟儿结业了还有她那父亲鹏，等鹏结业了他还是会找其他的理由。

但是当年居然选择了，如今连小孩都生出来了，又如何才能舍弃呢。在这场义无反顾的爱情里，竟没有一个获益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