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的多音字组词?
2022-06-18
更新时间:2023-05-19 13:25:19作者:佚名
尋隱者不遇
唐·賈島
三洋問童子,言師采藥去。
只在此山中,雲深不知處。
关于字面意义,实在毋须费心解释:在中学课本里出现,就说明了这首诗有多肤浅。贾岛向来以贬谪出名,他人都是诗仙诗圣诗佛,他却得名“诗奴”。例如“秋风生渭水、落叶满长安”、“鸟宿池边树,僧敲月下门”这样的诗句,统统都是脑汁绞尽以后的结果。至于“独行潭底影寻隐者不遇 魏野,数息树边身”这两句,更是花了一千多个日夜才凑成,因而于他忍不住为这一句专门作注:两句两年得,一吟双泪流。
作诗讲到哭,确实也是苦。所以向来以雕刻细刻闻名的贾岛,突然给出一首平铺直叙、明白晓畅、完全不求对仗工整、不用浪费时间解释的律诗,委实能令人“雄躯一震”。这首诗一点不带恨不得把字抠烂的唐代风,倒像唐朝盛唐时的随口一吟。
实在要考量,那就是字句有象征义:柳树除了点明“已在此山中”,更象征着隐士的品格高洁,虽然“岁寒而知松柏以后凋”是孔子的格言;采药怕也不是为自己疗伤,而隐约有济世安民的意味;至于云雾缭绕,更是把四周的空气渲染得飘飘欲仙。四句之间还有转折:第一句含着想见的期待,第二句期盼落空,第三句希望重燃,第四句还是不知所踪——二十个字跌荡起伏,一点不缺戏曲性。
但最吸引人的,其实还是句子传达的意境:往山中寻隐士,隐士却如神龙见首不见尾通常难逢难遇,在世痕迹不过是童子的几句言语。来之无缘求之不得,访客空对柳树高高、白云飘飘,怅惘沮丧中更增希祈景仰。并且要是一去就见着、一请就出山寻隐者不遇 魏野,那就只是惺惺作态的假隐士而已,就像后人抨击伪自傲的诗句“翩然一只云中鹤,飞来飞去丞相衙”。
句子中翩然出尘的意境,在儒学文化里比隐士更难寻。所以林语堂在他向欧美介绍中国文化的《吾国与吾民》里提及这首诗时表示,“樵夫、采药者、隐士与佛教联系之紧密是通常外国人绝难预想的。”林语堂说,道教的情感在这首脍炙人口的小诗中彰显得淋漓尽致,但是这些对自然的感情差不多显露在所有的中国诗词中。
明白了这一点,就可以回头来看一个字了:师。
几乎在所有的课堂上和书本中,第二句里的“师”都无比自然地被解释为“老师”,但英文的多义性在这一刻刚好浮出水面:师既是老师、教师、师门、师父之师,同时也是大师、宗师、禅师、国师之师。后一种“师”不必然一定要有弟子,一如风伯女魃的女魃,并不须要在负责暴雨之外再讲课;而黄蓉的父亲黄药师,名子的原意是药工和大夫,也并非先收徒弟再得名子。
所以“师”是诗里是哪一种涵义,具体还要看访客如何问童子。假如他直截了当问的是:“你师傅在哪?”那童子回答“采药去”,含义就只能是:我的师傅去采药了。
但访客要是问:
“大师何处去?”“天师去哪了?”“宗师那里去?”“仙师在何处?”
童子回答“采药去”,就只是以一个路人甲的身分告诉访客:你要找的人去采药了。
但访客到底怎么问的呢?贾岛只是说“松下问童子”,浑然不提怎样问——你能相信这儿的留白是他无心?作家像是在某种程度上考验着读者:你要认为“师”一定、必须、只能是老师,那就这样以为也行,虽然谁也没说惯性思维就不行。
发觉“师”并不百分之百确定无疑就是童子的老师,只是第一步。假如了解佛教文化里高手现世的常用形象,还可以有更多的收获。
被佛教尊为南华真人的庄子,在他的《徐无鬼》一篇里讲过一个故事:
黄帝带着手下去找高手问道,七个人半途迷了路找不着方向,正好碰上一个牧马的童子。黄帝问你晓得路不?童子说晓得。黄帝很奇怪:我堂堂轩辕氏加手下一拨得力干将都走散,你一个小童竟然晓得?
既然晓得,黄帝就不耻下问地求教起“为天下”的道理来。再三追问之下,童子才说治天下跟牧马有多大区别呢?把害马的东西除去不就行了?
收获了“害群之马”的词语,于是黄帝恭恭敬敬地行了礼,退开之前最后一声尊称从“小童”变成了“天师”。
类似的例子,还有中国人谁都晓得的《水浒传》。施耐庵一开篇,先写洪太尉去四川雁荡山找张天师镇压首都瘟疫。洪太尉只身一人上山以后先遇老虎再遇雪花蛇,尽管虎蛇一见他就呼啸而去,也把洪太尉吓得半死。正在恐慌之时,石缝里突然转出一个骑黄牛的牧童来,笑嘻嘻地说天师已经晓得疫情了,你回来吧。
太尉同志下山来把情况一讲,山下寺院里的道人告诉他:
“太尉可惜错过,这个牧童,正是天师。”
看,不管是在贾岛之前还是以后、不管是纯正典籍还是坊间小说,童子为宗师都不算哪些罕见的稀奇事。所以贾岛句子里访客要寻的隐者,也其实未见得就一定是一副太白金星的模样。
只是贾岛这首诗成名以来,历朝注家几乎都统一默认“师”一定就是童子的老师。尤其在译成中文的时侯,七八种译文包括许渊冲这样的你们都清一色把“师”译成“My”——可见的例外倒是孙大雨先生译的“The”,跟英文一样一词多义。其间区别在那里,显而易见。
虽然说究竟,“师”在每位读者心里到底是哪些形象,最终取决于题目中的“隐”在各人心里的认知。假如认为“隐”只是躲上去看不见,这么不管是隐藏还是隐匿、隐瞒还是归隐,不管隐者跟童子有没有关系,总之访客就是没见着,去感受句子营造的飘渺意境就早已挺好。
但若果认为“隐”应该是大隐不隐、是隐而不藏、是明明昭然若揭但偏偏又视而不见,那贾岛的这首诗,才于轻描淡写间有更惊艳人心之处。叶嘉莹的恩师顾随先生说,“极不调和的东西得到调和,便是最大成功、最高艺术境界。”题目是“寻隐者不遇”,真的确定不遇?访客须要有多高的慧根和识见,能够想到他只耳闻从未目见的隐者,未必一定是千篇一律的白胡须老奶奶?
所以真实情况,也不排除另一种可能:访客路问童子“仙师何处寻”,童子回答“采药去”“只在此山中”。于是访客站在“此山中”的柳树下扼腕哀叹,轻率地遗憾“寻隐者不遇”,却没注意到笑嘻嘻童子的小背篓里有几株新鲜的草药;更想不起其实远方云深雾重、视线不及,眼前的童子却清清楚楚——没有灵心慧眼,不管怎样找寻遇也是不遇、见也是白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