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的多音字组词?
2022-06-18
更新时间:2023-01-30 21:30:35作者:佚名
阜外医院住院部大厅挤满了病人,这里铺开了三十多张病床,加上陪床的亲朋,一片嘈杂之声。分发病号饭的护士在大厅已经找不到停放小推车的位置,就留在门口,家属们在其身后排起长龙领饭。
老韩没有住在大厅,他有正经的床位,在住院部的十九病区。一间病房有三个病人,老韩的床位在门口,看见我走过来,挣扎起来寒暄。
老韩今年五十五,身材矮胖。他是我老家五线城市的一个商人,二十多岁开始打拼,从开录像厅开始,到开饭馆,开门窗厂,到五十岁的时候终于置办出一身家业,虽不说富甲一方,但在家乡也是土豪级的存在,但也因为年轻时应酬过多,落下一身毛病,从此成为北京各家医院的常客。
2008年的时候,老韩首先发现自己的左腿不行了,无法用力,连走路都费事。在家乡医院辗转了一年,针灸、火罐轮流上,一点都没有好转。当时正是他的事业高峰期,耽误了赚大钱的机会。“当时想多开一个厂,但没办法去看地皮,始终办不下来,算来少赚了一两百万,”老韩说。
最后,他坐了11个小时的火车,来到了北京北医三院票贩子,找到了票贩子,花了500块钱买到了北医三院当天的号。北医三院的医生诊断是腰椎病变导致了神经压迫,做了一个射频消融术,一个月之后,老韩行走如风般地回到了老家,从此就对北京的医院推崇备至,但他也没想到自己此后会频繁地到北京的医院报到。
腿治好之后,老韩着实快活了一段时间,继续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神仙日子。但到了2016年,他发现自己的身体麻烦大了。一次喝完大酒之后,老韩感到心慌、胸闷,昏了过去,在如此两次之后,老韩终于又一次开始了求医历程。在家乡,老韩看了三家医院,看了心电图之后,医生都摇头,劝老韩抓紧转去大医院。于是在去年9月份,老韩又来到了北京。
阜外医院新大楼的大厅。
老韩认准的是阜外医院,在他心目中,这是全国最顶尖的心血管专科医院。数据也支持他心中隐约的判断:复旦大学医院管理研究所每年都对发布一个权威的全国医院排行榜,在综合医院排名上,阜外只排第30位,这也是它的名声不如协和、华西的原因。但在专科排名方面,阜外已成为世界上最大的心血管疾病诊治中心,也是国家心血管病中心所在地。
此时高铁已经贯通,老韩从家里到北京只需要四个小时。8年之后,北京的物价飞涨,房价没了边,票贩子的价格也随之水涨船高,虽说有自助挂号机和微信挂号,但前者要早起排队,后者得握着手机掐着点刷票,两样事都会让老韩的心脏更加吃不消,他还是找到了在门口念叨着“要票吗要票吗”的黄牛。特需门诊的挂号费300,车票来回700,加上给黄牛的800,老韩看一次病起步价是1800,这还没算上检查费和药费。
从去年9月到今年3月,老韩往返北京11次之多,高铁再方便,对于这么一位心脏病人来说也是够折腾的。于是他萌动了在北京买房的念头,想在阜成门附近买一套房,“看到阜外心血管医院那几个字,我就觉得安心,就觉得有救了,”老韩说。
儿子曾经建议老韩去上海的某三家医院去看病,这里离家更近,医院里也认识人,对一家人都轻松些。老韩当时就怀疑儿子不孝,想让他早死,拿家产,“北京医院治不好我就认了,上海算啥,”老韩说。
客观说来,老韩的想法有些偏执。虽然有阜外这种专科出类拔萃的医院,但北京的医疗资源优势也没有大到非去不可的地步。在2016年中国医学科学院所发布的中国医院科技影响力排行榜中,前10名中有3家是北京的医院,分别是协和、301和北医三院。这个看起来并不惊人,毕竟上海也有2所入选,位于成都的华西医院则连续几年力压协和排在第一位,其他地区,包括西安、武汉、杭州、沈阳各有一所,也就是说,华东、华中、西南、西北和东北都有好医院。如果掌握了一定的搜索技能和人脉北医三院票贩子,在当地或者周边地区是有机会找到跟北京大医院水平相当的医生和科室的,比如老韩,他就可以听从儿子的建议去更近的上海。
但是,一方面,许许多多居住在远离发达地区的小城市和乡村的病人并没有多少搜索技能,出于种种原因,他们不信任当地的社区医院甚至大医院,并不知道离自己较近的城市里某个科室的水平或许与北京相当——连专业人士都未必能做到,几年前,河北一家医院的医生来到北京求医,接诊医生在完全不知对方身份的情况下告诉他,在河北当地某家医院,找某医生,可以看得很好,而这家医院恰恰就是这位河北医生所在的单位——随着现代医学的进步,各学科之间“隔行如隔山”的现象越来越明显,加上毕竟没法像大众点评网那样,由病人对医生和其团队的专业水准给出中肯的评判,所以在多数情况下,病人和家属两眼一抹黑,只能奔向首都大医院。
另一方面,北京还有着信仰加成,那是一种近乎宗教的情绪。老韩这一代小时候学会的第一首歌就是《我爱北京天安门》,北京在他们心中,是一个金光灿灿的地方。每次到北京看病,离去前他都要去天安门转一转,“什么也不做,就是愣愣地站在那里看对面的城墙,”在他们心目中,北京寄托了权力和物质的终极想象。所以《我不是潘金莲》的李雪莲要突破重围去北京告状,老韩看病每次路费上千也要来北京。在多少远离发达地区的小城市和乡村,还有很多人有着和老韩同样的信念,北京是最好的!生病了,他们抱着最后的希望,想要在北京求得一个答案或结论。
老韩们对北京是一种盲目的崇拜,北京的大学是最好的,北京的中学是最好的,北京的医院是最好的,北京的足球队也是全国最好的。把老爹送到北京看病,在亲戚中的舆论场中就能赢得一片赞誉。因为北京强大的医疗资源而连带着喜欢上了北京的教育资源,给孩子买了北京的学区房,就是对得起自己,也对得起孩子。可能就是这样,才导致了北京的房价飙升。哪怕是找到高价黄牛也要缴上北京社保,取得北京房票,过道学区房买到了15万一平,一间破破烂烂的四合院卖到了六千万。老韩也去考察过阜外医院附近的房子,最便宜的也在10万一平,大部分已经升到了12万,即使身为一方初级土豪的他,也是徒唤奈何。
信仰是有代价的。对北京的信仰的代价就是各大医院人满为患,医护人员疲惫不堪,而病人怨声载道。北京早已经成为全国的看病中心,据国家卫生计生委研究统计和抽样测算,2013年北京市内三级医院外来就诊患者达3036万人次,平均每天有70万外地患者看病。而在另一方面,每年河北有700万人次赶赴北京就医,而距京30公里的燕郊三甲医院病床闲置率高达70%。
北京市卫生计生委主任方来英就曾说,北京的三级医院基本是“满场”状态,其中天坛医院、肿瘤医院的外地病人比例更高,但他认为事实上“70% 看专家的患者并无必要。”
2016年1月,网上流传出一段视频,一东北女孩在北京某医院站了一两天没挂上号,怒斥票贩子和保安里应外合,把300块钱的号炒到了4500的视频在网上热传。“这大北京,如果今天我回家死道上了,那这社会真没希望了。这是北京,首都啊。”
相比东北女孩,富有的老韩是北京医院的幸运儿。3月10日,老韩病情有些恶化,医生让他住了院。提到这事,在病床上的他还是非常得意,“常常来看病,医生就给我安排了床位,看到门口的那些人没有,你都不知道阜外的床位有多紧张。”
只要努力,就一定能实现梦想。北京的房子,阜外医院的床位,对一些人来说,都算是一种梦想。
这是有槽(Dr-)的第101篇原创文章,图文版权由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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