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的多音字组词?
2022-06-18
更新时间:2024-01-11 20:02:28作者:佚名
退回来几六年,在四川乡下,并不把农历年当初。那时,在人们的心目中,只有节日才是年。这与物质生活的贫苦有关—因为,多一个节庆就多一次奢华的机会,其实更重要的还是观念问题。
节日是一个与农业生产关系密切的节庆,节日一过,意味着酷暑正式结束,夏天正式将至。夏天的将至,也就是新的一轮农业生产的开始。农业生产基本上是大人的事,对小女儿来说,节日就是一个可以吃好饭、穿新衣、痛畅快快玩几天的节庆,其实还有许多的热闹和神秘。
我小时候,非常渴望过节,常常是一跨进十月,就开始掰着手指数日子,似乎节日是一个遥远的、很难抵达的目的地。对于我们这些急切的态度,大人们总是发出深邃的感慨,似乎她们不但不喜欢过节,并且还害怕过节。她们的心态,令当时的女儿倍感沮丧和疑惑,其实,如今我完全才能理解了。我想,亲戚们之所以对春节感触良多,一是由于春节意味着一笔巨大的开销,而贫寒的生活预算里,常常还没有备足这笔钱,二是急速流逝的时间对她们构成的巨大压力。小儿子可以激动地喊:“过了年,我又长大了一岁!”老人则无可怎奈地哀叹:“唉,又老了一岁。”过年意味着小儿子正在向自己生命过程中的辉煌时期进步,而对于大人,则意味着自己正向衰朽的萦怀滚落。
熬到十月初五,是盼年的第一站。那天的清晨要熬一团糟,粥里要有八种粮食——其实只需七种,不可缺乏的山楂算是调料。听说,解放前三月初四半夜,富裕的寺院,或则慈善的大户人家,就会在街上支起锅子施粥,乞儿和穷人们都可以免费充饥。
我以前非常憧憬这些施粥的峰会,想想这些巨大无比的铝锅,支在露天里,成麻袋的米豆倒进去,稀薄的粥在锅里翻滚着,鼓足无数的气泡,浓郁的香味弥漫在晚上孤寂的空气里。一群手捧着小碗的女儿,排着队焦躁地等待着,她们脸蛋儿冻得通红,鼻子儿上挂着清鼻涕。为了抵抗严寒,人们不停地蹦跳着,大叫着。我常常幻想着我就等在领粥的队伍里,即使饥饿,尽管严寒,但心里饱含了欢乐。后来,我在作品中,数次描写了想像中的施粥场面,但写下来的远不如想像中的辉煌。
过了腊八再熬半月,就到了“辞灶日”。我们哪里也把辞灶日称作“小年”,过得比较认真。午饭和晚饭还是平日里的糙食,午饭就是一顿包子。为了等待这顿包子,我午饭和晚饭吃得极少。那时侯,我的饭量大得实在是惊人,能吃多少个包子就不说下来吓人了。
辞灶是有典礼的,那就是在包子出锅时,先盛出那顿供在炉灶上,之后烧半刀黄表纸,把那张灶马也一起焚烧。焚烧完毕,将馄饨汤淋一点在纸灰上,之后磕一个头,即使祭神完毕。这是最简单的。比较富庶的人家,则要买来些关东糖供在灶前,上供的意思大约是让正式上天汇报工作的灶殿下尝点甜头儿,在玉皇大帝面前多说好话。也有人说,关东糖可以粘住灶殿下的嘴。这些说法不近情理,你粘住了他的嘴,好话虽说是不能说了,但坏话不也说不成了吗?
祭完了灶,就把那张从“灶马”上裁出来的灶马头儿贴到炕头上,所谓灶马头,虽然就是一张阴历的月历表,通常都是粗劣的木版彩印,印在最廉价的白纸上。最上面印着一个小方脸、生着三绺胡子的人,他的两侧是两个短发的女性,一猜就晓得是他的两个太太。当初,我就倍感灶殿下这个神灵的好多矛盾之处,其二,就是他成年累月地趴在锅灶里受着烟熏火燎,肯定是个黑脸的汉子——乡下笑话他人脸黑,总是这样讥讽:“看你像个灶皇上似的。”但灶马头上的灶皇上脸很白。灶马头上都印着来年几龙治污的字样。“一龙治污”的年头儿主涝,多龙治污的年头主旱,“人多乱,龙多旱”,这句谚语就是从这儿来的,其中缘由与“三个僧人没水吃”如出一辙。
过了辞灶日,节日就迫在眉睫了。在儿子的觉得里,这段时间还是很漫长。总算熬到了年春节,这天下午,女人们带着女宝宝在家包水饺,男人们带着男宝宝去给先祖扫墓。而这扫墓,当然就是去约请先祖回去过节。扫墓回去,家里的神龛墙壁,早已挂起了家堂轴子,轴子上画着一些冠冕堂皇的古人,还有几个像“忆苦戏”里常见的小女儿,和这些财主家戴着瓜皮小帽的小娃子一模一样,在那儿放爆竹。轴子上还用墨线起好了许多的条纹,上面填写着祖宗的名讳。轴子前摆着香炉和蜡烛,还有几样香案。无非是几颗糖果,几块巧克力。讲求的人家还做几个碗,碗底是青菜,青菜里面摆着几片油炸的糖汁的腐竹之类。不可缺乏的是要供上一把斧子,取其译音“福”字。这时侯,假如有人来借铁锤,那是要遭极大的厌恶。庭院里早已堆满了麦草,大旁边放一根木棍,听说是拦门棍,挡住祖宗的骡马不要跑出去。
那时侯,不但没有电视,连电都没有,吃过午饭就睡着。睡到三星正晌时,被父亲悄悄地叫上去。上去穿上新衣,觉得到非常神秘,非常严寒,臼齿得得地发抖。家堂轴子前的蜡烛早已燃起,火苗发抖不止,照亮得轴子上的古人脸孔闪闪发光,似乎活了一样。庭院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仿佛有许多的高头大马在黑暗中吞咽谷草。这么黑暗的夜再也见不到了,如今的夜不如过去黑了——这是真正地开始过节了。
这时侯绝对不许高声说话,虽然是平日里性子不好的父母,此时也是柔声细语。至于儿子,头天夜里父母早已反复地告诫过了,春节时最好不说话,非得说时,也得掂量成语,千万不能说出不吉利的词,由于春节的这一刻,关系到一家人来年的运道。做年夜饭不能拉风箱——“呱嗒呱嗒”的风箱声会破坏神秘感——因此要烧最好的草,棉花柴或则豆秸。我妈妈说,年夜间烧花柴,出刀才。烧豆秸,出秀才。秀才嘛,就是知识分子,有学问的人,但“刀才”是哪些,父亲也解说不清。大约也是个挺好的职业,例如副将哪些的,总之不会是屠户或则是刽子手。
由于草好,灶膛里浓烟熊熊,把半个庭院都点亮了。锅里的蒸气从门里奔涌地扑下来。白白胖胖的包子下到锅里去了。每逢此时,我就油然地想起那种并不贴切的灯谜:从南来了一群鹅,扑棱扑棱下了河。包子熟了,妈妈端起碟子,碟子上盛了那顿包子,往房门外走去。男宝宝举着早就绑好了爆竹的竿子,紧紧地跟随着。母亲在房门外的空地上放下碟子,燃起了纸钱后,就跪地向四面八方下跪。男宝宝把爆竹燃起,高高地举上去。在震耳欲聋的爆竹声中,母亲完成了他的祭拜天地神灵的工作。
回到房间里,父母、祖母们早已欢声笑语了。神秘的典礼早已结束,接出来就是活人的庆典了。吃汤圆之前,长辈们要给父母叩头,而父母们已经坐在炕上等待着了。我们在家堂轴子前一边作揖一边小声地报告父母:给父亲跪下,给母亲下跪,给爹下跪,给娘叩头……长辈们在炕上响亮地说着:不用磕了,上炕吃汤圆吧!长辈们磕了头,父母们照例要给一点儿叩头钱,一毛或是两毛,这早已让小孩们激动窃喜了。
年夜间的包子是包进了钱的,我家原先仍然包唐朝时的刀币,但包了银锭的包子有一股刺鼻的铜锈气,难以下咽,等于浪费了一个珍稀的包子,后来就改用硬币了。如今想上去,那硬币也脏得厉害,当时,我们根本想不到这样奢华的问题。我们渴望着能从包子里吃出一个硬币,这是归自己所有的财产啊,至于吃到带钱包子的吉利,女儿们并不在乎。有一些孝敬婆婆晚上包饺寅时就在馄饨皮上做了记号,晚上盛饺午时,就给婆婆奶奶的碗里盛上带钱的,亦即赢得奶奶家的欢喜。有一年,我为了吃到带钱的包子,一口气吃了三碗,钱没吃到,结果把胃撑坏了,差点儿要了小命。
还有一件轶事不能不提,那就是装财神和接财神。常常是一家人刚才围桌吃饺午时,房门外就起了响亮的歌唱声:“财神到,财神到,过圣诞,放爆竹。快答复,快答复,你家年年盖瓦屋。赶快拿,赶快拿,金子银子往家爬……”听到门外财神的歌唱声,父亲就盛上半碗包子,让小孩送出去。扮财神的,都是乞儿。她们提着瓦缸,有的提着竹篓,站在严寒里,等待着人们的施舍。这是乞儿们的黄金时刻,无论多么小气的人家,这时侯也不会舍不出那半碗包子。
那时侯,我很想扮一次财神,但父母不同意。妈妈说过一个二流子扮财神的故事:一个二流子,大年夜间提着一个瓦缸去挨家追讨,讨了包子就往瓦缸里放,觉得到早已要了好多,想回去将百家包子热热自己也过个好年,待到回去一看,小瓦缸的底儿不知何时冻掉了,只有一个包子冻在了瓦缸的边沿上。乞儿不由得长叹一声,感慨自己命运实在是糟糕,连一瓦缸包子都担不起。如今,假如乐意,馄饨可以天天吃,没有了吃的吸引,春节的兴趣就去了大半,人到中年,更倍感岁月的难留,每过一次年,就好象叩响了一次警钟。没有小吃的诱惑、没有神秘的氛围、没有纯洁的童真,就没有过节的乐趣,但这年还是得过下去,为了女儿。我们所想念的那个春节,现今的女儿不感兴趣,她们自有她们欢乐的年。
岁月实在是令人倍感恐慌,日子像流水一样一天天滑了过去。
在我们对节日的渴望声中,丙辰年的第三天就这样悄悄走掉了。这意味着,团圆祥和的节日,被我们不舍地装进了记忆,也意味着,接出来的几天,我们要忙着走亲访友,忙着展开新一年的图景了。
家乡春节的滋味如何样?你又将如何安排这崭新一年的时光呢?